第15章 第十五章
出现在屏幕上的，意料之外的是个非常年轻的男人。
他后仰靠坐在椅子上，眉毛锋利像尖刀，眼睛狭长，鼻梁高挺而唇薄，纤细瘦削的身体被漆黑的衣物裹得严严实实。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盯着姜渐，眨也不眨，眼珠不断转动，给人一种强烈的锋利和不稳定感，仿佛随时都会爆炸一样。
在看到年轻男人的一瞬间，姜渐绷紧了身体，周围的空气像利刃一样抵在他的皮肤，姜渐耳边响起一声尖锐的幻听，恐惧和仇恨同时侵占大脑，心脏剧烈跳动，他想做些什么，但身体僵硬，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挪动。
沈重云从他的呼吸频率中感到了异常，开口打断沉默的蔓延：“沉泽，久仰大名。”
沉泽咧嘴一笑，他笑得时候，嘴角弯起，眼睛也弯起来，但反而让这个笑显得更加虚假，更加荒诞。沈重云以前听说过沉泽这个人，却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他。
沉泽是十年前刚继任的新团长，上一任团长是他的父亲。不过海盗团并不靠血脉关系传承，沉泽是自己用相当狠辣的手段夺得了团长的位置。
根据帝国的情报，沉泽是一个心思深沉，手段狠辣，暴虐怪异的人。
他曾经打开直播，向所有人展示海盗屠戮星球的场景，星球上面的所有远古异族惨遭灭绝。屏幕上的生命被毫无反抗之力地残杀，有人甚至以为那只是一场恐怖电影。后来帝国联邦与共和国中断了信号，将直播强行掐断，并不约而同地宣称那只是个恶作剧。
这是七年前的事，之后每一次，沉泽的出现都伴随着暴力和死亡，他的名字高高悬挂在通缉榜上，足以判几千次死罪。但海盗团的实力越来越强，沉泽一直安然躲在边缘星系，所有人都对他束手无策。
沉泽从脖子里挤出笑声，他看向沈重云，仿佛刚发现他这个人似的，说：“沈少将，你怎么和我的小猫在一起。”
我的小猫四个字从他口里说出来，语气甜蜜宠溺，却让人不寒而栗。
姜渐紧咬牙关，喉咙被一口气堵着，浑身血液沸腾，又渐渐冰凉。
这个人，还是出现了。
和他一同出现的，是过去被深埋的记忆。
沉泽看着姜渐，缓缓道：“小猫怎么这幅样子，把面具摘下来，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姜渐浑身一震。
他的大脑在叫嚣，不能听从命令，但身体已经被唤起了过去的恐惧。
他不能违抗……
沈重云看过去，发现丘比特真的伸出了手，缓缓抬起那顶漆黑的头盔。
沈重云顿时转身过去，抓住姜渐的手，又把头盔给硬按回去。
姜渐此时的手是冰凉的，沈重云握在手里，跟抓了个冰块似的。
沈重云虽然也很想看丘比特的真面目，但他看对方被沉泽控制，下意识就拦住了。
“什么小猫，这里只有丘比特。”沈重云吊儿郎当地说。
他放开双手，心想拦就拦了，如果真的摘下头盔，丘比特应该会很痛苦。
从沉泽出现的那一刻，丘比特就显露出明显的异常。
藏在头盔下面，对方也许会好受一些。
姜渐：“……”
他甩开沈重云的手，拉开距离。
屏幕上的沉泽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笑了笑：“看来小猫在外面跑久了，心思也野了。”
“我不是你的小猫。”姜渐冷冷地说。
已经过去很久，他不应该再受回忆的影响。
沉泽宽容地看着他：“你忘了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了，听到铃声，就要回来。”
“不过，铃铛我没带过来。”沉泽惋惜地说：“那就换一个吧。”
无数炮火如流星般飞过来，武器系统无法使用，绿萝撑开防护网，只勉强挡掉了其中一些。剩下的炮火砸在飞船上，飞船立刻发出嘀嘀的警告声。
“嘀嘀，警告，后翼受损——”
“嘀嘀，警告，动力炉受损——”
“嘀嘀，警告，能源舱受损——”
尖锐的警告声就像挂在猫脖子上的铃铛，飞船剧烈地摇晃，沉泽直起身来，极具压迫力地盯着姜渐，说：“快回来，小猫，只要你回来，你还是我的小猫，我会保护你的——”
“去你的猫！”姜渐一枪打烂屏幕，上面沉泽的脸孔扭曲了一下，变成黑屏，留下一颗大洞。
“绿萝，最高速度！”姜渐在主控台上按了几下，随后拉起旁边的沈重云，朝逃生舱跑过去。
姜渐极为用力，沈重云感觉自己的手腕快被捏断，他跟在姜渐身后，看着对方的背影和银发——姜渐用左手轻快地摘掉了头盔，扔到地板上，银发飞舞，他回头看了沈重云一眼，金色的瞳孔透明而澄澈。
他把沈重云塞进救生舱里，厉声说：“记得你说过的话。”
“绿萝！”姜渐高喊一声。
与此同时，救生舱从飞船弹射而出，姜渐换上防护服，漂浮在一片黑暗和寒冷之中。
但他的心却是热的，那些愤怒曾经深埋在他的血液之中，被恐惧浇灭，化作飞灰，他的一部分也曾经像这样消失。但总有一天，怒火会再次点燃。
后面是救生舱，前面仍然在被攻击的飞船，姜渐独自一人，感觉自己仿佛也变成了一颗正在燃烧的星球。
沉泽又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带来了恐惧，但又何尝不是一次机会。
沈重云被扔进救生舱，脑袋懵了一下，喃喃地说：“他原来是个远古异族。”
他抬头看向姜渐，姜渐穿着防护服，带着透明的圆形头盔，银色长发飘荡着，那双金色的瞳孔在刚才的惊鸿一瞥中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然而最特殊的，莫过于头顶两侧毛茸茸的猫耳。
这就是丘比特？
沈重云心里充斥着荒诞和惊奇，但接受了之后也很合理。这样的话，丘比特对海盗团的仇恨就说得通了，只是为什么远古异族会成为联邦的间谍呢？
丘比特，为什么是丘比特？
紧接着，他看到丘比特掏出一把又大又沉的枪，瞄准了救生舱。
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感情，丘比特扣动扳机。
子弹不断在视野中放大，沈重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
咚、咚。
丘比特。
射出爱之箭的神。
子弹擦着救生舱的边缘飞过，随后救生舱的背后炸开了烟花，姜渐连开五枪，剩下的烟花也依次炸开，在他的脸上落下明暗不定的光影。
原来刚才沉泽在和他们对话的过程中，已经派了五艘小飞船从后面拦截。
那五艘小飞船变成了碎片，姜渐转过身，他们自己的飞船正以最快的速度朝沉泽所在的飞船冲过去，沉泽的飞船体型更大，那艘破破烂烂的飞船如同主动进入虎口的羔羊。
他总共有六颗子弹，五颗子弹已经用掉了，于是开了最后一枪，在密集的炮火中，最后一颗子弹渺小而不起眼，却准确地命中了飞船的能源舱。
沉泽终于感觉到异常，那艘大飞船在试图离开，但他们的动作太慢了，破破烂烂的飞船就像献祭的羔羊一样，已经被吞进了肚子。
姜渐盯着那艘沉泽的飞船，他能看到那些能源舱爆炸绚烂的光，耳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在宇宙之中，这样一场小小的爆炸毫不起眼。姜渐希望飞船的自爆能杀掉沉泽，尽管他知道这不太可能。
过了一会，从飞船下来吐出来十几艘小飞船，朝这边飞过来。
姜渐感到失望，他放下手里的枪，沉泽的命太硬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彻底杀掉这个恶魔。
他的血迅速冷下来，眼睁睁看着那几艘飞船离他越来越近，飞船没了，唯一的救生舱给了沈重云，他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这时，一只机械臂抓住了他的腰，把他猛地往后拖。
姜渐回过头，看到一只巨型机甲，浑身漆黑，只有驾驶舱是琥珀色的，他被扔进驾驶舱内，沈重云正坐在主驾驶位上，撑着下巴，对他说：“你刚才在说什么来着？”
姜渐：“……”
这人怎么还没走？
沈重云说：“你刚才让我记得说过的话，可惜我说过的话太多了，要不你再提醒我一下。”
姜渐：“你怎么会带着机甲？”
沈重云诧异地问：“不带着机甲，我怎么敢进海盗的飞船，你以为我是你吗，丘比特？”
“不要叫我丘比特！”毛茸茸的白色耳朵向后压成飞机耳，姜渐后知后觉自己已经露出了真面目，他身体一僵，耳朵上的毛微微炸起来。
沈重云心想：啊，好可爱的耳朵，想摸一摸。
“你是远古异族，怎么会有omega的腺体？”
“你刚才和绿萝说话的语气怎么那么熟悉，你要不和我解释一下？”
“你是远古异族，怎么会成为联邦间谍？”
“这三个问题，你选一个回答吧。”沈重云轻飘飘地说，他操纵机甲，一拳将追过来的小飞船轰成碎片，就像远古神话之中的巨神，轻而易举便填山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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