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恐惧


一阵开门的细微声响,站在窗前的仇落极快转头,面有异色。

        “你怎么进来了?”她的双手攒在身后,语气不太自然,显然还未从方才的冲击中恢复过来。

        燕择树装没察觉,只淡淡地说:“更衣上床吧,我给你熄灯。”

        仇落面色明显变得有些僵硬,她避开视线,讷讷说了句:“不必。”

        她的心还怦怦地跳着呢,好像不懂疲惫似的,怎么睡得着。

        “殿下在这个节骨眼上应该也不想出任何差错吧?”燕择树顿了一下,又说:“在将要离都前夕病倒,怕不是要让女皇认为你胆怯怕事,想着逃避吧。”

        仇落听后拧眉,浅色的眸子闪过几分愠怒,“我自然不是。”

        “那就请殿下保重身子,别害得我也得给你陪葬。”燕择树清清冷冷地道。

        仇落还不想轻易妥协。她视线偏了偏,倔道:“我想睡自然会睡,犯不着你这样催促。”

        “早上吗?”燕择树双手抱臂挑着眉问,仇落听出那话里的讽刺意味,恼羞成怒,“不是!”

        “呵。”燕择树没感情地冷笑了声,走到屋里一处角落,径自拿起灯罩就吹灭火烛。房内暗了一角,仇落没忍住喊了一声:“燕择树!”

        “更衣,上床。”燕择树脚步不停,又熄掉另一盏灯。

        仇落没动,就这么瞪着他的背影。

        这人今晚到底是在发什么神经?怎么好像是他又不是他一样,奇奇怪怪的。

        就算是怕她睡眠不够病倒,也不必如此吧?

        随着房里的烛火一簇簇暗去,屋内越发晦暗难明。她还站在窗前,企图靠着微弱的月光看清燕择树到底有什么意图。

        蝉鸣还在耳畔响着,山里的风带动六月茂盛的草木随之舞动。沙沙低响,此刻只有俩人的昏暗里屋没来由地升起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氛。

        仇落吞了口唾沫,目光忽闪不定。出汗的手心紧紧抓着衣摆,脑袋却是一片空白。

        她想跑。

        刚这么想,脚也跟着抬了起来。她本能地往外厅方向快步走去,强烈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想去哪儿?”低沉的嗓音从床侧传了过来,她身子一僵,不敢再动。

        “这么不想睡?”男人又道,他的音色在夜晚的润泽下似乎格外蛊惑,那不清不明的危险暗哑是往日里不曾有的。

        仇落没转头,毫无理由地心慌意乱。通往外厅的出口就在几步开外,那灯光延伸到脚下,近乎能碰到脚尖。

        可她就是动不了。一股麻意沿着脚趾尖一路窜到头皮,促使她怎么也没法挪动一厘米。

        “我想睡时自然会睡,用不着你费心。”她磕磕巴巴地故意大声道,好像这样就能给她一点底气似的。

        她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怎会如此不敢面对这个男人。

        “恕我无法相信。”男人冷漠地道,她明明没转身,却像是能感觉到他的声色融入模糊不清的环境里,充盈整个阔大的房内,隐隐约约,似乎有一股难以挣脱的力量将她的双脚拴在原地。

        若他平时像一面平静的海,她此时就像是处于蓦然出现的滚滚漩涡之中,不论怎么挣扎也无法脱身。

        “燕择树,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管不着我。”她无用地恐吓着,却听到脚步声缓缓逼近,那本就上蹿下跳的心一下悬了起来。

        她屏息不语,但敏锐的听觉与感受告诉她男人已经在近在咫尺。

        “呵。”男人嗤笑了声,然后腰上猛然多了一股力量。男人竟是直接将她拉到自己怀里,仇落一愣,即刻就要推开。可他另一手就像已经预知到她接下来的动作,马上也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放开我。”仇落还剩下一只手狠狠推着,燕择树的力气却大得让她很是讶异。

        这男人看着明明这么清瘦,力气竟是出气的大。

        “谢谢你的提醒,作为夫君,自然得对妻主多上心一些。”男人将她拉近以后故意盯着她道,黑眸稍眯,强势的男性气息一下铺天盖地而来,往日里那副清高不问世事的样子消失殆尽。

        “什……不是!你该死的放开我!”仇落占不着优势,又被他那副样子惊着,一时半会没法脱身。俩人的身子紧紧贴着,热源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仇落的脑子闪过几幅清晰龌龊的画面,顿时挣扎得更加厉害。

        “放开放开放开!你个该死的禽兽!恶心!不要碰我,滚!”她变得歇斯底里,像失了神智开始在他怀里又踢又打。男人不明显地蹙了蹙眉,察觉了不对劲。

        她的反应过大了。

        他马上就松开了她,任她跌跌撞撞退了几步。她的面色惊恐不安,又带着深深的恨意和愤怒。浅眸睁得极大,那眼神像要把燕择树给活活扒皮生吞下去。

        “你……”燕择树还没说完就被仇落厉声打断。

        “你给我滚!”她的声音尖锐得能刺破人的耳膜,面上是浓得化不开的极度恐惧与厌恶。她退了几步,又再退了几步,直到背后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她大口喘息盯着燕择树不放。

        “殿下?”他皱着眉分析这是怎么回事,同时往后退了几步,使得身子有一半没入黑暗。

        “不准碰我!把手拿开!你听见没有!滚蛋,滚蛋!”仇落俨然陷入了回忆,她胡乱挥动着手,好似在竭力驱赶着什么。

        燕择树没再说话,轻手轻脚地不断退后,直到仇落再也看不清他,情绪好像平复了一点。

        她惊魂未定,双掌贴着墙面滑倒地上坐下。依旧喘息不止,她双手环着膝盖,警惕地四处张望。

        她像个浑身冒起尖刺的刺猬,就连一点细微声响都会令她惊吓过度。

        燕择树不敢说话,也没敢移动半步。他连目光都没敢落在她的身上超过一秒,就怕她能察觉,然后变得更加惊恐不安。

        俩人各居一隅,月光穿过窗棂在漆木地板上投下一道温柔的光,笔直笔直的,恰好将俩人各自的空间分割开来。

        仇落的呼吸声与蝉鸣此起彼伏,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潮湿的雨息渗了进来,带着独属夏夜的闷热与安宁平复着仇落的情绪。

        夜渐渐深了,雨持续下着。燕择树在暗处一直站着,直到仇落的呼吸变得绵长平稳。

        为求慎重,他还没有即刻出来,就怕仇落还没熟睡。

        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燕择树才无声走了出来。

        仇落就坐在地上,整个人紧缩成一团。她的脸埋在双膝之间,原本大力抓着双臂的手指已经松了几分。

        燕择树蹲到她的身边,注视她隐约露出的侧脸上挂着的泪痕。她的发丝凌乱,束起的长发已然变得歪扭松散。

        燕择树还怕自己惊醒她,伸手动了一下她的肩膀,见没反应才小心翼翼把她抱起。可他没想到的是,他的手才穿过她的膝盖窝下方就把她弄醒了。

        “你……干什么?”她的声音很低,模模糊糊听不清晰。燕择树坦然自若地抽手退了一点,“阻止你的愚蠢行径。”

        “什么?”仇落艰难睁眼看他,眼眶还稍稍红着,许是刚刚哭得厉害,她眨了眨眼,尝试缓解眼睛的酸痛不适。

        “外头下雨,你还在地上睡觉,不想受寒都难。”燕择树毫无感情地道。他没给仇落清醒的时间,又继续说:“起来吧,上床睡。”

        仇落累得厉害,怒气也因没睡醒而窜不起来。她随口应了一声,一手撑着头侧,眼睛一闭,竟是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燕择树属实没想到她会这样应付自己,更没想到她会这般毫无防备在他面前睡去。

        注视着她的睡颜,她眼下两道青紫,和记忆中的某个脸孔出奇相似。

        他还记得,当年她备考时也是这样。整个人都瘦得厉害,睡觉也睡得不安稳。夜晚时醒来,总能看见她撑着下巴半睡半醒的,口中还无声呢喃着课文。

        他心里微动,纠结一会,还是上前将仇落轻柔抱了起来。

        “这!”仇落察觉到自己身子猛地悬空,一下又被惊醒,抬眼见男人模糊灰暗的轮廓,才继续道:“你干嘛?”

        燕择树看也没看她一眼,稳稳抱她走到床沿就将她放下。

        仇落还愣愣的,坐到床上,两手碰到柔软的床垫,也不知是醒还是没醒。男人也没想开口解释,将她抱上床后就径自走出里屋。

        她目送着男人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脑子昏沉,她呆了一会,闭目,往后仰倒在床上。

        她刚刚是被抱了吗?她这么想着。

        她好像来不及拒绝燕择树就已经把她放到床上了。她连剧烈反抗,心生厌恶的时间都没有。

        算了吧。随便吧。

        她实在太累了。也不想再纠结这个。

        明日再想吧。

        于是放空脑袋,她很快又陷入昏睡之中。伴着小雨,湿润微冷的风,沉沉坠入睡梦之网。

        另一边,灯火通明的外厅。

        “主人,刚刚那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吗?”多余有意无意地问。

        燕择树面不改色,回:“自然是。”

        “在她发疯时做的那些也是?”

        “多余,我并不认为她误伤我以后就会义无反顾,毫无理由地爱上我。事实上,她醒了以后可能甚至不记得我身上的伤是她造成的。”

        “……主人说的有理。”

        “呵。”燕择树冷笑一声,理了理衣摆,靠在罗汉床上就阖眼道:“好了,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

        “……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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