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闭吾视听吧
光明正大地在图书馆将下午的课全翘干净后，北川繁青吃过晚饭回到自己房间，视线停留在了自己的斩魄刀身上。
将手压在质地细腻的桃木刀鞘上，北川繁青神色平静，轻声呼唤道。
“姹女。”
斩魄刀理所当然的没有理会北川繁青。
这也是正常的情况，因为北川繁青的斩魄刀并不叫做“姹女”，“姹女”是借用和真名有关的事物作出的伪名。想使用斩魄刀的真正能力，需要呼唤斩魄刀的真名，这是每个死神在刀禅课上需要记忆的基础理论。
因此，北川繁青刻意使用假名，目的自然是为了对斩魄刀进行封印。
呼唤假名无法解放斩魄刀，北川繁青右手握住刀柄，将斩魄刀反手从鞘内拔出，又用左手挡在面前，五指张开作出下拉面具的动作。
“闭吾视听吧，姹女。”
无法察觉灵力波动的改变，也没有灵压的升高，整把斩魄刀的变化就是完全没有变化。之前有如金属融化般从刀锋滴落、能让灵力被隔断的液态金属也没有出现。
用左手贴合在姹女的锋刃处，即便施加压力也没有被划出伤口，连刃都没有开的短刀，如果是在战斗中，除了装饰确实毫无用处。
而事实是——
「北-川-繁-青——！」
「我提醒过你，大灵书回廊会强制收纳尸魂界所有的现象与情报，斩魄刀能力也在其中，所以不要轻易解放斩魄刀，以免被觉察出问题吧！」
——啊，当然记得，虽然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真央灵术学院的教科书上并没有相关信息。当然，教科书提供的信息只能“仅作参考”，连尸魂界历史也仅仅作为选修课存在，甚至有很多被模凌两可、文过饰非的篇章。在这样的情况下，存在于我的意识中的你，却能知晓我并没有接触过的信息。
将短刀握在手中，打了几式白打基础动作权当躺了几天的复健，北川繁青心念上和姹女的对话不断。
「因为我们知道。」
——请不要用我们，听起来像我人格分裂了一样。
——所以是我在内心世界看到的那些椭圆圆柱体里放着的记忆？你能看我看不了的东西，感觉被鄙视了。
「因为你一出来就必须强制遗忘啦，幸好你针对这种情况做出了可以在离开内心世界时强制剥离，进入时强制写入的灵魂程序，又在潜意识里植入暗示，不然都无法记住你内心世界有东西。」
「也因为尸魂界是属于灵魂的世界，你的操作才具备可行性。之前转世这么多次，内心世界里堆着的记忆压缩包越来越多，居住环境都越来越差了！」
——倒不如说，作为一道残响，居然也对居住环境有需求……
北川繁青深感自己自从可以在解放斩魄刀时进入内心世界后，宛如被锁死固化的心灵都缓慢活络起来，甚至有心思进行吐槽了。
「如果不是借用斩魄刀这种由富含知性的灵魂碎片打造出来的物品作为介质，我和你都无法像现在这样借助解放斩魄刀对话。」
北川繁青愣了一下，仿佛被烫伤一样下意识想松开握住斩魄刀的手，在反应过来后强迫自己重新死死抓牢了刀柄。
心底的声音像是没有察觉北川繁青一瞬间生出的抗拒，继续和他聊了下去。
于是北川繁青也没有解释自己一瞬间的抗拒来自哪里，反而就心底的声音透露的情报将话题接了下去。
和统学院的老师模棱两可的“和刀魂沟通”不同，唤醒斩魄刀最明确的说明方式是将灵魂精髓写入斩魄刀。浅打是使用富含知性的灵魂碎片打造出来的刀体，作为灵魂碎片，富含的不仅是灵力，还有杂乱无章的意识碎片。而在这片充斥灵力与无序意志的培养基中，若是主人能往其中注入一道足够强大且纯粹的意志，浅打便能将这道强大且纯粹、名为灵魂精髓的意志孕育出独特的能力。
所谓“刀魂”，便由此而生。
但了解自己灵魂精髓的能有几人，强大而纯粹的意志又能有几人？绝大多数死神终其一生连听到斩魄刀（自己）的声音都做不到，使用“和斩魄刀沟通”反而成为了更容易成功的说法。
——大灵书回廊会强制收录斩魄刀信息，斩魄刀始解时溢出的心象概念的具象化体已经被看见并收录了，那么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既然决定成为死神，这些风险也是必须承担的。
——斩魄刀的能力会随着使用者对力量掌握的提升而提升，我们可以依据当时被收集到的信息塑造出一把似是而非的姹女。
「但如果这样，那么你真实的灵魂精髓将被埋没。甘心吗？」
——姹女也是真名的一部分，只能算是不完全解放。但如果我的本质被瀞灵廷了解，需要面对的就不只是无法见证真我，而是抹杀了吧？
——我不相信他们不会恐惧你-我的本质。
「……」
——你不也说过，打造的浅打在被交付到死神手中的一瞬间，真名已经被零番队的队长掌握，所以，我和姹女的缘分，只能也必须维持在尸魂界。
和之前和尸魂界有隐约对立的态度完全不同，这次心底的声音沉默了一会才响起。
「……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的话」
心底的声音消失了。北川繁青宛若未觉地打完一整套白打战法后，又拿起墙角搁着的木剑开始练习斩术，期间斩魄刀刀柄依然贴合在掌心。
这对北川繁青而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好不容易对他锁死的内心世界终于被撬开了一条裂缝，现阶段虽然想和残响互通信息，依然需要保持接触斩魄刀，但比以往那种无论如何无法触及的空洞感要好上太多。
虽然手中多了个部件，他的动作依然一丝不苟，即便在思考如果杜撰一个似是而非的能力，并以此掩盖有关身家性命的大事也没有乱了呼吸。
作为心象概念具象化的金属液，能隔绝灵力探查是因为内心世界中不存在和灵力有关的事物，这才会在接触到从内心世界溢出的概念时，因为“不存在”而消失。
但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已经存在的事物不会凭空消失……姹女的能力是……？
北川繁青恍然间觉得这一幕似乎发生过，而他无法也不能回忆起曾经发生过什么。这种感觉给予了北川某种并不舒适，只能用毛骨悚然形容的被控制感。
就像是提线木偶。
随着北川繁青握住刀柄的时间逐渐延长，斩魄刀刀柄末梢延伸出了一条铅灰色锁链缠绕在右手手臂上，刀锋处缓慢溶解，滴落下点点浑圆。
月色下，银白的刀锋上滚落的液滴同样银白，皎皎月华凝练在刀刃上，垂落的液滴照映出月华般微弱虚幻的光，透镜一般将北川繁青印在其上的身影拉长又缩小。北川繁青下劈木剑的动作一顿，看向右手虎口。
那里虽然因为长年握药镰而结有茧，依然被斩魄刀划开了一条真实疼痛的狭长伤口。
他注视着伤口渗出的血珠、流到掌心的血迹，收拢手掌又摊开，任由血色将掌心纹路浸染。
这应该算是我自己为斩魄刀开的锋，那也能算是，没有彻底将自我埋没吧？
——「」。
将血迹涂抹在皎白光滑到能反射出自己相貌的刀身上，血色遮去了自己的影子，其中一滴血沿着血槽滑落进阴刻纹路，随着北川繁青解除了斩魄刀的解放消失无影。
“史塔克？”
一望无际的白色荒漠中，一位全身裹在黑色斗篷里，戴着遮住左眼的骨质头盔，有着浅绿色头发的女孩疑惑出声，看向身边突然有了些许不同的男性。
也许不应该称她为女孩，在虚圈这样的地方，看起来越是与常人无异，其实是越高级的上位大虚。女孩虽然灵压波动不显，却能在身边那位拥有着其他虚类即便接近，都会被直接消解灵魂的可怖灵压的上位大虚身边活动。
被她称为史塔克的上位大虚同样裹在黑色斗篷中，身型瘦削，深棕色中短卷发披在肩头，除了脖颈上的一圈白色骨制裂齿外，就是普通人类的相貌，完全看不出“虚”的特征。在女孩呼唤他之前，他一直没有移动地维持着坐姿了很久，身上沾上碎屑灰尘也没有理会。
直到现在，史塔克先是唤了女孩“莉莉妮特”一声，然后将手伸进斗篷中，随着晶莹的石英沙砾簌簌落下，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和虚圈寂静的黑与孤独的白格格不入的矿石多面体。
深邃又拥有鲜艳亮丽的轻盈色泽，不用对光也能看出深蓝色的青金石内蕴有点点碎金闪耀。
“是他。”
史塔克让那枚青金石切割而成的多面体躺在掌心，向莉莉妮特展示。
切割完美的多面体内，蕴有的细碎金色就像是夜空中的星光一样，正在闪烁光芒。
莉莉妮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又在意识到她其实根本不需要呼吸后忙吸了几口气，视线却一错不错的停留在这小片被史塔克摊在掌心的夜色上，完全没有眨眼。直到夜色中闪烁的光芒逐渐熄灭，她才大喘一口气。
“这是星空吗？”莉莉妮特等史塔克将那枚多面体收好后，抿了抿唇，轻声问道。
虚圈没有星辰，只有那弯永远没有变化的钩月孤悬天际。
史塔克迟疑了一会，回答道，“不是。”
“那我们会等到他吗？”
“会的。”这次，史塔克给出了肯定回答，表情平淡的脸上似乎多出些什么情绪，“我能感觉到，他离我们越来越近。”
”哟，喜助！”
正在榻榻米上葛优躺的浦原喜助忙起身。果然，他一打开窗户，四枫院夜一姿态轻盈地落进窗口，笑容满面的坐在桌上向他挥手。
“夜一小姐怎么有空来找小生？隐秘机动的训练夜一小姐已经完成了？”
真央灵术学院发展至今，已经不仅负责培养护廷死神，隐秘机动和鬼道众的学员也在此培训。不过因为各个机构之间少有联络，也不是作为学生必须了解的事，所以这样的消息即便写在学生手册上了，知道的人也并不多。
“倒不如说是他们的训练对我已经完完全全不起作用，继续在那里呆着也只是浪费时间啦。”
夜一盘腿坐在桌面，抻了个懒腰，又一跃落在榻榻米上，依然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凑近房门口，“你说我现在去见你室友，是不是能见到他被吓到的样子？”
“自己的室友居然偷偷带女孩子进寝室！”
“原来夜一小姐是对北川桑感兴趣才来的吗！”浦原喜助配合又快活地适时露出活宝表情，“不过现在北川桑应该在偷偷琢磨他的始解吧，我刚感受到他房间里的灵压有变化，虽然很快就停下了。”
刀禅状态不方便打扰，夜一停下了脚步，但，“北川繁青的始解果然有问题？”
“倒不如说「隔绝灵力」的能力对于死神而言，十分尴尬噢。”浦原喜助耸肩，“解放斩魄刀需要注入灵力，解放完斩魄刀灵力会被隔绝，几乎是死循环一般让人深感无力的能力——如果他的斩魄刀能力真的是「隔绝灵力」的话。”
浦原喜助没有过问夜一对北川繁青的始解感兴趣的原因，只是把自己分析出的情报悉数给出。
——虽然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和隐秘机动有关的话……
“不过北川桑是个聪明人啊，”
浦原喜助靠在桌旁，单肘撑在桌沿，斜照的月光在他脸上投下几道被发丝遮挡出的阴影，他和北川繁青从开学到现在，虽说是室友，话其实都没说过几回。这几天他回忆了一下，对北川繁青印象最深的一次居然就是北川无意中解放斩魄刀那次的刀禅课，是坐在自己旁边的。但今天北川繁青从综合救治所回来后，不仅邀请了他一同去图书馆，查找有关斩魄刀的资料时也完全没有避开自己，就像是在……
他军绿色的眼眸直视夜一那双在灯光下瞳孔拉成竖瞳的灿金眼眸。
“北川君他…很擅长找准并遵守自己所属的那条规则。”
……就像是在用行动告诉他，他知道自己在关注什么，并主动将线索递给了他。
距离拿捏的太好了。
但不是那种春风拂面的八面玲珑。
“……我还以为是个获得了点力量就飘到不知道哪去的家伙，就像这代「剑八」一样。结果居然是这么麻烦的人吗——也太没意思了吧！”
四枫院夜一当然读懂了浦原喜助的潜台词，抱怨似的地用手撑住脑袋，“亏我还从晨生那家伙那听说他有「连卯之花队长都赞叹不已」的厨艺，还准备考察他一下是否名副其实呢！”
直接直呼二番队队长的名字了！
浦原喜助干笑，内心非常没有严谨精神地碎碎念道这大概率不是卯之花队长的原意，极有可能是你们叔侄俩越传越离谱的谣言，没准到最后会传播成“有人能做出可以发光的美食并用它打败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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