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淡影

蓝染惣右介，北川繁青所在一班的同期学员，一入学便以为人温和敦厚，做事认真负责的风评众望所归担任了班长的职责。

        例如现在，因为关心住院的同学，他趁着午休的时间前来探望，还礼貌关切地询问是否需要他帮忙。

        北川繁青先是一样礼貌地感谢了对方来看望自己，又表示自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已经准备出院，两人友好、客气又疏离地交谈了一会，便一同动身离开了综合救治所。

        当然，这也和北川繁青除却感兴趣的话题外，少有开口的欲望有关。当他觉得没什么必要说话时，身边似乎便自动生成了宁静无欲的静默力场。

        就像此刻，直面北川繁青这般即便身处热闹的街道，也依然被可以称之为静谧的无声气质环绕的蓝染惣右介，虽然和以后的他相比经验尚有不足，短时间内无法总结出北川繁青的特质，也能明显察觉到自己原本的想法正在悄无声息地散去。

        暖风将北川繁青在阳光下越发显得色泽浅淡的棕色发丝吹起，阳光将浅薄到恍惚要消散的人影也晒出几分真实感。

        北川繁青抬手挡了一下阳光，蓝染看到这一幕，突然想起自己在翻看瀞灵廷通信集时，看见女性死神协会在其上发表的《灵术院新生颜值天梯榜》，北川繁青位列第一梯队，得到的评价是俊雅冷清，而肖像画下的一行括号小字，则是“（远观是最好的欣赏方法，距离太近会直接睡着…！）”。

        也许不是夸大，而是真的有人在北川君身边坐睡着过。

        阳光正好，风也正暖，蓝染惣右介踩着晚樱的尾巴尖，在已经生出嫩芽的春意间，和北川繁青一同走进校园。

        之前的刀禅课上，蓝染惣右介在注意到有不正常的灵压波动时，迅速出声提醒班上同学小心。再一回头，便看见身处灵压波动源头的北川繁青身边，一位浅金发的同期正尝试唤醒逐渐被斩魄刀刀锋处滴落的液态金属包裹的北川繁青。

        后来那个浅金发的同期，浦原喜助被老师拉开的瞬间，北川繁青之前给人感觉中正平和，有如微风拂面、毫无威慑感的灵压产生了剧变，比普通学生灵威高等许多，充满侵略性的张狂灵压迅速爆发，解放了的斩魄刀也将自己的主人包裹，形成了一团液态的金属球体。

        再后来，护廷十三番队的队长来了两位，因为北川繁青。

        真央灵术学院是死神预备役的学校，毕业后的学生想进入番队需要通过入队考核。许多无法通过考核的学员，即便无法加入护廷番队，也会选择在瀞灵廷担任其他岗位，而不愿再回到流魂街继续曾经的生活。

        至于北川繁青——在第一次接触浅打的同时完成许多死神终其一生无法做到的解放，在更远之前获得了队长级死神的关注，足以说明，对于普通死神来说所谓的巅峰，于北川繁青而言，是天生具有，而且必然拥有的力量。

        能解放斩魄刀是成为番队席官的基准，因此宽泛意义上来说，北川繁青已经可以毕业前往番队担任职务了。

        所以，对于蓝染惣右介而言，此次前来除了他所说“看望昏迷的同学”外，还有一个目的便是了解北川繁青的想法。

        原本无欲的静谧，在意识到自己拥有这样理所当然的强大力量后，会产生什么变化。

        压下无意中受到影响、不自觉产生的“今天到此作罢”的念头，蓝染调整了一下心态，温声问道：“北川君既然已经能解放斩魄刀，有意向的番队是哪一队呢？”

        北川繁青愣了一下，微微扬起头，看向身边比自己略高稍许的班长。

        棕发棕眼的暖色会形成宽厚惬意的认知，厚框镜片下圆融的眼型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温暖，和自己完全不同的面相上写着的便是敦厚老实四个大字。实际上，这位班长从开学到现在的行事风格也无愧于“敦厚老实”的评价，如果按照后世的标准，是那种会在班级药箱夹层里准备abc备用的标准暖男。

        当然，现在的北川繁青尚不知道还能有这种衡量标准，他只是认真地回答了关注同期就业情况的班长的问题。

        “计划是四番队，不过还没有准备毕业。”

        四番队，和之前来学校的卯之花队长相符，但是，“北川君能完成斩魄刀解放，不准备现在进队吗？”蓝染疑惑语气开口。

        北川繁青似乎轻轻叹了声气：“我的斩魄刀解放有危险，距离「完成」还有所不足。而且我原本的计划也是六年后进入番队。”

        蓝染挑了下眉，看起来有些惊讶，“北川君是准备走完六年教学吗？”

        北川繁青淡淡地“嗯”了一声回应，目光直挺挺地看向蓝染，原本应当让人感觉深邃冷静的深蓝眸色居然让蓝染品味出了凛冽锋锐的金属气息，也在这时，在蓝染惣右介眼中，静谧天地间，锋锐无匹的雪色长锋劈空而来，却在执剑轻点宁静湖面时轻巧只如飞羽掠池，剑势举重若轻，他的声音比剑尖划开的水波更轻缓。

        他问，“蓝染班长是因为什么，想成为死神？”

        现在问出这个问题，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吗？

        收起一瞬生出的惊艳感，蓝染惣右介沉默不语。

        此刻两人的关系并未亲密到可以交谈“成为死神”这份“信念”的程度，抛开同期身份，蓝染惣右介在今天来看望北川繁青之前，他和北川繁青之间，使用“认识”形容两人关系都会显得太过亲近。

        ——即便是蓝染惣右介，也不得不承认，在北川繁青解放斩魄刀之前，以自己对全班同学的了解程度，北川繁青与其他人相比，并没有十足引人注目的亮色。

        事实显然不是如此。

        也因为如此，蓝染惣右介回答北川的问题时没有深入，声线依然温和，“既然有灵力，成为死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这是新生死神最常见的心态，蓝染惣右介当然不是怀抱这种泯然众人的理念成为死神，而且他确信北川繁青看出了什么，那样锋锐又静谧的态度，也许是他的表态。也正因为如此，他选择用这样并不出彩的回答做一个试探。

        通过短暂的示弱，试探眼前这位连自己都认错了的，“普通同学”。

        但结果出乎了蓝染惣右介的预料，北川繁青在听到他的回答后，眨了眨眼，那股让自己为之感叹的绝色，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北川繁青恢复了表情缺乏的样子，锋利的眼眸和静谧的气质逐渐崩解在缺乏的表情中。面对他的回答，没有失落，也没有期待，有如回收了一份极为“正常”的报告一般，非常寻常地点头表示了解。

        蓝染惣右介透亮的眸色中沉下阴影。

        和班长道别后，北川繁青先去老师办公室找到他们班的指导老师销假。

        之前北川繁青在入学考试时灵压寻常、分数寻常的考了个不高不低的前三十，便被分到了一班。他平时里大多数时候十分低调，同学关系也处的不深不浅，是故属于让老师从不担心会惹事的那类学生。万万没想到放心过头，一不留神就惹了个大的事。虽然算是好的意味上的惹事，但还是让浮竹宗次郎担心了很久。

        向老师道歉又向他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北川繁青登记完斩魄刀的名字后，终于能走出办公室。回忆了一下日期又回忆了一下课表，北川繁青脚步一顿，没有去教室上课，反而是回了寝室。

        真央灵术学院的学生宿舍是统一的两居室，除了两间六畳大的居室外还配有客厅。不过因为每年学生其实没有很多，校规也并没有强制要求贵族学生留校住宿，所以学校的宿舍还算富余。比如北川在的1105寝，作为能住四人的两居室只有北川和他室友两人，既然如此北川繁青和他的室友干脆一人一间，互不干涉，避免了因为作息不同闹出寝室矛盾。

        当然，也有可能因为他的室友姓浦原，因为下位贵族依然是贵族，所以只给他安排了一个室友，微操成了单人间。

        白斩走鬼是死神四大战斗术，也是真央灵术学院的主要教学课程。白斩走鬼分别指白打、斩术、步法、鬼道。白打是以自己的身体来战斗的徒手战斗技巧，斩术是控制「斩魄刀」的剑战技术，步法是以「瞬步」为首的高速战斗移动法，鬼道是需要强大灵力控制能力的咒术，分为攻击用的破道、防御捕捉用的缚道和回复用的回道。

        此时是鬼道理论课的上课时间，按理说空无一人的寝室内，客厅角落的榻榻米上却裹着一坨不明物体。北川繁青脚步一顿，转头拉开窗帘让阳光晒进房间，又推开窗户透气。

        这下角落里和演算稿纸混在一起的那团不明物体终于有了动静，毛茸茸乱糟糟的浅金色脑袋接受了太阳光洗礼，从布堆里像雨后的蘑菇一样冒出。北川繁青向他点头致意自己回到寝室，拉开自己房间门准备拿笔记本和借阅卡去图书馆。

        没想到醒过来的室友一个滑步上前，在北川繁青反应过来前就出现在了他身前，眼里似乎冒着星星：“北川桑回来了？”

        北川繁青心里赞了一声室友的瞬步速度控制，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室友视线从他身侧绕了一圈，肉眼可见地变得疑惑了起来。

        原来如此，室友也在好奇他斩魄刀怎么回事。不用等室友开口就想通了此间关节，北川繁青从衣兜里掏出了自己那把当真称得上精致的怀剑，道，“她叫姹女。”

        “不过我还没有掌握姹女的解放，可能近段时间无法让你见识了。”

        他解释了一句后将姹女放回衣兜。

        室友惊道：“北川桑居然知道我想问什么？”

        “因为这一路上已经发生过好几次这样的情况了。”北川繁青木着张脸，缺乏表情地陈述道。

        室友把自己那头乱糟糟的金发揉地更乱了，“那北川桑是准备直接去四番队吗？”

        信息很灵通，看来以后可以找室友打听消息，简单推测室友也许是二番队预备役。北川繁青中肯地在心里评价，回答了室友的问题，“不，我准备在真央读完六年。”

        “——北川桑居然不准备立刻成为死神吗？”

        “因为很多有关的知识还没有掌握，倒不如一点一点夯实基础，避免进入番队却技能掌握不熟练拖累其他队员。”北川繁青的回答公事公办又低调收敛。

        室友露出了沉思的沉默表情，又见北川繁青想回房间，意识到自己挡了路后忙向一边闪开，还很不好意思地把自己那一头乱糟的浅金短发揉得更乱。北川繁青回到房间，没有拿鬼道课的教材，反而是先将斩魄刀放回书桌（真央灵术学院校规规定，除课程规定外，校园内禁止携带浅打），又拿了笔记本和借阅卡。将东西拿好，他转身看见室友斜靠在门框旁，依然是那副有些散漫的模样，“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北川桑是准备去图书馆？”

        “反正鬼道课老师还不知道我已经回学校了，今天旷了算了。”

        “北川桑这是光明正大的翘课了诶！”

        北川繁青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问道，“浦原君想一起去图书馆吗？”

        也许需要主动一点了。

        明明入学时看起来清冷又乖巧，举止进退有度，从来不迟到早退，和他对比鲜明，形成了寝室两极的那个北川桑，居然在被自己斩魄刀差点憋死后，邀请他一起旷课…

        浦原喜助笑得眼眸弯弯，军绿色的眼眸被完全遮挡的看不出一丝情绪。他回答道，“好呀，北川桑等我去拿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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