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奶盐味
才出门就看见隔壁的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穿着人字拖花裤衩，打着哈欠，头发乱糟糟，长相比较秀气的一个——宅男。
丢了垃圾袋出来，看见林斯昱下意识的点点头，才要转身的时候忽然眼睛睁得老大，诧异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程知安的身上。
“靠！”那人低骂一声，一丝慌乱地关上了门。
程知安一脸茫然的看向林斯昱，“我认识他吗？”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那他干嘛骂我？
林斯昱按了电梯，“不认识。”慢条斯理的说道，“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用管他。”
再次坐上车的时候，程知安明显疲倦了很多，睁不开的眼还侧过头看着林斯昱这娴熟地操作。
林斯昱感受到了程知安的目光，“第一次上课感觉怎么样，程老师？”
“其实还好。”程知安温吞的说着。
“他什么水平我心里有数。”
所以说，你不用给他留面子。
程知安看着林斯昱这么说他弟弟，觉得这种久违的家庭吵嘴是温暖阳光的。她很羡慕，更向往这样的家庭环境。
而她的家里，是□□和冷漠。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妈妈对她关切和爱护的心逐渐消逝，代替的事一声声谩骂和指责，更多的是厌恶。
好像是从她弟弟出生之后吧。
那个雨夜从补习班接到刚上4年级的程知安，和往常一样回到家。程知安放下书包后第一件事就是兴高采烈地跑到屋子里，看着还在襁褓之中，只会闭着眼睛喝奶的弟弟。
程知安双手撑住下颌，喃喃地说着：“我是姐姐噢。”笨拙的手指想去戳戳弟弟稚嫩的脸，却被妈妈无情地闪开。
“手都没洗就碰你弟弟，从外面回来都是细菌。你弟弟要生病不好吃药你知不知道？都多大了，还这么不懂事，要说几遍才行！”
妈妈严厉而尖锐的声音传来，程知安明显被吓到了，眼中带着明显的恐惧。还在睡中的程鸣发出细细的呜咽声，徐慧的脸色瞬间转变，倒是一脸讨好的模样去哄着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
程知安被轰了出去，身后的房门被关上，像是在她的心中关上了一道上锁的门。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对她的转变会这么大，是她做错了什么还是只是因为弟弟的出生。
俯身趴在门上，听到屋里传来细细的对话。“安安还这么小，你这么凶做什么？也不怕吓着孩子。”程峥无奈的开口。
“我凶？都说几次了，把孩子弄醒了谁哄？”明显能感觉到徐慧的声量在刻意的压低。
“得得得，我不和你吵。”
“什么叫不和我吵？说得好像我乐意和你吵一样。还有啊，你姑娘的作文课什么时候给她停了？”
“怎么又说这个事？她就这么一个爱好，让她上呗。”
“爱好？爱好能当屁吃？爱好能给她考试多得几分？她的作文也就补到这了，没有上升的空间了，再学也不过是浪费钱而已。”
程峥似也是不耐烦了，语气也强硬了几分：“不就是钱，我去挣就是了。”
屋内静了几秒，随后传来徐慧嘲讽般的笑声，“你去挣？你能挣几个钱。有本事你就别让我为孩子的奶粉钱和尿布钱着急……”
后面的话程知安没有再听下去，后面发生了什么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从那之后心中像是缺了什么，无处发泄。从那天起，她不争不抢，收敛了性子。
阴差阳错朋友带她看了两本言情小说后，她更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她羡慕小说中那种温暖的家庭，羡慕那种破镜重圆，羡慕所刻画的一切一切。
那是她第一次接触小说，便一发不可收拾。被家里发现后，撕了一本又一本，即使到了高考之后也不被认同。
她至今都记得她说：写小说能有什么出息？能挣几个钱？老老实实学你的技术，将来这个专业是越老越吃香。你看看你舅舅，你表姐一个月挣多少？我是你妈，我能害你吗？
……
看到身边的人动了动，林斯昱侧过头看着如蝶翼般的睫毛颤动了两下，温声说：“醒了？”
“唔……”程知安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看清了周围的景物，发现林斯昱的外套被自己揉成了一团。几分不好意思地将衣服还给他，“到了？”
“嗯。学校不让学生停车，所以等你醒醒盹还得走回去。”林斯昱倒是丝毫不在意衣服上的褶皱，“我买了粥，一会儿你回去喝了再睡。”
林斯昱不提她压根没有发现不知道什么多了个包装袋，对于他中途离开，程知安更是半点印象都没有。她有这么困吗？竟然睡得这么踏实。
程知安木讷地点点头，过了好一阵才清醒过来，却发现林斯昱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即使对上了视线，他也没打算将视线收回去。
是她的睡相太难看了吗？
还是说——口水？
下意识地手背蹭了蹭自己的唇，干干的什么都没有。
程知安抿了抿唇，“是我脸上沾到了什么吗？”
外面车水马龙，喧闹叫嚣，但似乎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像是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互不干涉。
林斯昱的喉结上下轻滚，轻轻扯动了唇角。他垂下的眸子，透着温柔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心疼。声音低哑，只低叹了一声。
看着程知安进了宿舍后，林斯昱的眸子像是沾染了墨一般。慵懒地靠在树干上，攥紧的手青筋凸起，没几秒又缓缓松开。
时间在这一刻像是静了下来，看着程知安的宿舍阳台，脑子里浮现出刚刚程知安睡梦中的呢喃。“我想学……我是真的喜欢写作”“……妈妈，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想法”“别撕啊，求求你别撕……”
每一个字如刀利往他身上狠狠地扎去，每一处都无一幸免。
他的女孩，那些年究竟经历过什么，又是怎么过来的？
她不是不争不抢的性子，只是被磨平了棱角，收敛了乖戾。
……
回到宿舍发现彤彤正坐在桌前，她面前放着还没打开的外卖。“咦，回来了？我给你发消息了你没回，我就订了外卖。”
程知安将手中的袋子晃了晃，“有点事出去了趟，回来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就没看手机。”
“你今天转性了？吃得这么清淡，粥？”彤彤看清袋子上的字，诧异的问着。
“嗯。”其实她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随意扯了个理由，“睡得不太好，喝点粥还能舒服些。”
拆开后里面是小笼包和海鲜粥，对比彤彤的馄饨，好像也不清淡。程知安咽了咽，就听到某人吐槽了句：“嗯，还真是清淡呢。”
程知安慢吞吞地喝着粥，能感觉到彤彤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来回打转。不自在地咬着勺子，抬眸对上彤彤那豪不遮掩的视线。
放下勺子，无奈的问：“你就不能收敛收敛你这眼神啊。”
彤彤一脸人畜无害的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没什么，吃饭。”
没吃两口程知安的手机就开始连响，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沐沐】：“安安~最近心情不错呀，有没有什么好消息想和我说呀？”
看着沐沐这无厘头的话，让程知安有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在没事的情况下，沐沐主动找她闲聊。
【长安之下】：“亲爱哒，你是从哪里看出我最近心情不错的？好消息更是无何说起呀。你这突然来访，是我的小说被漫改了还是被广播了呀？”
【沐沐】：“嗯……这个嘛还暂时没有。我这不是看你昨天怒更，甜到粘人，还以为是感情上有了重大突破呢。”
程知安写文有一个相对明显的特点吧，心情好的时候字里行间都透着甜腻。
【长安之下】：“没有啊。”程知安打着三个字的时候却想到了他，脸颊透着微微的红色。这三个字，反倒有种欲盖弥彰的意思。
沐沐也没有继续追问，“话说你是凌海大学的学生吧。”
当时签约的时候需要作者的真实信息，又担心家里知道了又是一场风雨，干脆都留的学校地址。程知安应了一声，就看见沐沐很激动的说：“小学妹啊~我和你说，这次校庆我也回来凑个热闹。害，怪我太高冷，都没人邀请我回去演讲。”
程知安笑了笑，认同的说：“是啊，不请你回来我们得多遗憾呐。”
沐沐：“就是啊。话说校庆这事那小子居然都没和我说，我还是听别人提的。”
“那小子？”
“你那亲爱的审核君。”
审核君。
有多久没看到他的名字了，以为平静的心，原来再次出现也会掀起阵阵涟漪。
很想问问他这次会不会回来？应该会吧，他不是住在南苑吗，应该可以吧。想邀请他来看节目，又觉得人家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节目特意空出时间吧，毕竟工作的人都挺忙的。
还没等程知安回消息呢，沐沐在那边开始自说自话：“不过也是不能怪他，自从他弃权比赛之后，整个人忙到都快成四脚动物不说，还得承受来自各方的‘慰问’。难搞。”
看着沐沐发来的一条条消息，程知安心中像是空了一般，像是千万斤重的巨石砸在她胸口，一时间就连呼吸都有几分困难。就感觉两个人谈论的并不是同一个人，十分陌生。
‘你不是想见我吗’
‘别怕，好好待着就行’
‘那你的比赛呢。不会真的为了我放弃？’
‘是不是傻？说什么都信。比赛结束了我才过来的’
所以，他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安自己的心而已。
一个这么高傲的人放弃了比赛，他要面对的不只是团队，家庭的问责，过不去的更是他心里那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你……他没和你说？”对面的沐沐不由得心慌，想找些什么词来挽回，可是再华丽的词藻在这一刻也是无力的。“你别担心了，已经没事了。”
这话说出去，都无法让他自己信服。可是除了这，他好像也无话可说。
点开那个许久没有聊天更新的对话框，心口一阵酸涩。
“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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