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见妻子看向我，我也鼻子出一下气，刚要说“误人子弟”，想到毕竟钱秉智在场，我不能像妻子那样不加顾忌，笑笑说：“嗨，咱们耀耀还不一样，刚才你不也说学校给他们灌输这些，孩子嘛，天天听着当然就信了，当年德国－－－”我最终还是忍住没说，改口道：“小雯，蔡元培生得太早，没赶上共产主义幸福时光，所以他哪边儿都不算吧。而且他最器重的胡适…算了，估计你们如今的教育，是不喜欢胡适的。”

        启旻出人意料地说：“没有啊，我们兴趣组老师还给我们讲过，说他特喜欢胡适的东西，还给我们讲了一首他的现代诗，我都记得呢。”

        若雯叫他说出来大家听听。儿子放下筷子，略想了想，说：“题目叫《梦与诗》，老师就告诉我们后面四句：’

        醉过才知酒浓，

        爱过才知情重；——

        你不能做我的诗，

        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

        钱哲最先哈哈笑了起来，说：“我们耀耀真行，这么小就这么有知识了，一会姥爷给你奖励，我买了一套特别好的水彩笔。”若雯含笑道：“背得倒是挺好，可你小屁孩儿，懂什么叫’爱过才知情重’吗？”毕薇说：“切，就像你知道似的，给我好好顾着学习，别的乱七八糟的，你想都甭想。”妻子笑道：“都是小孩子了，耀耀他们这些学生，就是老师安排着背诗，并不要求知道含义，记得他上二年级的时候就背了柳永的《雨霖铃》了，那样的东西，如今的大人有几个懂，怕是小雯也够呛吧。”

        若雯果然苦着脸摇摇头，说：“什么’铃’？我都没听说过，如今中国还是英语第一重要，而且我学理科，语文就照老师给出的题知道答案就得了，掌握多了一点儿用没有，瞎耽误功夫。”

        我说：“那你这去美国打算学什么专业，还是走理科方面的路？不知道美国哪个方面好就业，就听说法律方面不好找。”

        却是毕薇说：“这孩子，一听不在国内考大学了，放松自己倒积极着呢，我这督促她先考了托福再看，怎么也得上一年英语学校吧，到底没在英语环境生活过，口语、听力什么的不一定够用呢，以前去英国，她听得还凑合，可那就是一般日常说话，离听课水平估计差不少呢，而且这孩子想学什么政治，我跟她说了，趁早甭想这个，一个女孩子家，哪怕学电脑、还有管理呀、财会什么的，工作机会也多，政治？哼，打打杀杀的，你有那头脑呢，又是女孩子。”

        若雯扬起眉毛道：“女孩儿怎么了，希拉里还竞选总统呢，当年克林顿能当选，其实也有她好多帮助。当然我也就是学了想去机关呀、协会之类的单位工作，听说这方面美国的机会也挺多的，有各种各样的协会，而且我就是觉得如今全世界都不好找工作，也不安稳，还是政府的机构好，可妈，现在政治可不打打杀杀了啊。”我说：“打打杀杀就算不至于，可政治太阴暗了，是用最得体美好的话，干最龌龊无耻的事，全世界都一样。”

        一口喝下杯中残酒的钱秉智，夹着离他稍有距离的三丝拌菜，一边说：“清辉这话就太偏激了啊，当然毕薇，你那观点也忒不着调了啊，如今都是民主选举，连委内瑞拉都选举了，你可真是的，还说这样没有与时俱进的话。”

        “切。”毕薇白了他一眼，说：“与时俱进？这家里怕什么，又不是你在单位做报告，一个字儿的真话都没有－－－看你看你，沥沥拉拉的，粉丝到处都是。”

        儿子抬头道：“啊，谁呀，’粉丝’到处都是？”大家都愣了一下，随即，除了两位老人，都笑了起来。若雯道：“没谁，小书呆子，我爸哪弄’粉丝’去，你这么有才，长得又好，还懂了’爱过知道情重’这么讨女孩子动心的诗，将来一定有粉丝，姐姐我就是你的一个粉丝。”

        妻子很受用的笑起来，嘴上说：“你若雯姐跟你瞎开玩笑，他一小学生呢，别跟他说这些，男孩子，除了学习好，其他都没用，是吧，启旻，你舅舅当年可精神了，那也一样只想着怎么学习好，每学期考试，别说是班里，年级里都是数一数二的，若雯姐姐也特好，所以你看，若雯姐姐能出国上好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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