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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妈，你和爸爸呢？”启旻黑亮的眼睛左右看看我和妻子。我抢先笑道：“爸爸考试的本领一般般，而且偏科，所以你要都好好学，数学不能不喜欢就老躲着，噢，话说回来，你爸我当年理科成绩也还行。”

        酒精作用下，已经满面猪肝般深红脸色的钱秉智说：“启旻好孩子，舅舅喜欢启旻这样不跟人争价的秉性，都你这样，咱们中国，唉，真的，早就和谐社会了。好好学，将来踏踏实实找个寻常好工作就行，不用什么都拔尖儿，太累，没一点好的。清辉，你日本留学回来的，应该比我还知道，这不前些日子高仓健死了，不管人家日本不日本的，我是挺喜欢他的，就看了看他的生平介绍，人家那么个大影星，就说能踏踏实实地走自己的路最幸福，而且宁愿表现小人物，据说当年张艺谋拍《英雄》，请他出演后来李连杰演的那个角色，人家高仓健不演，说他对英雄角色没兴趣，只想演普通人，看看人家的境界，比咱们国那些成天演皇帝的强太多了。唉，我也是身不由己，所以启旻，舅舅倒羡慕你爸，能安安稳稳地干一份普通工作，不用想好多不相干的事儿。”

        想来他是酒后，会这么对一个小孩子倾吐衷肠，也因为他有了这则和我完全一样关注的报道，不禁少有的对他多了些好感。但听到后面，却实难平静。都说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尤其当今，很多人已经知道历史被所谓的行政需要和学术权威肆意掩盖其真实、歪曲其性质、偏颇其表象、甚至宣传其未有后，各种领域的各色人物，均可以发表各种观点，早已令这个文化元素呈现出纷杂的内涵。其实不唯历史，或许世上所有的事情，不同的角度看过去，会有万千认知和感受，就像俗称的“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因此，但丁可以说“贪欲使人肆意妄为”，现代经济理论却也可以把对财富无穷的追求，讲解为科技进步的动力。

        早已在工作中丧失了进取、一味应付差事的我，又该怎么理解钱秉智的话呢，至少，我对自己如今的境遇，只是觉得颇为失败，因为哪里有安稳，完全是危机四伏。自打十几年前回国找工作到之后在几个公司就职的经历，我除了动荡的感觉，三崎鸿运是第一个令我感到力不从心、并且一刻不想多待，却非常恋恋不舍、唯恐失去的职场。年少时的意气风发、毕业之初的踌躇满志、还有，或是与生俱来的标新立异和轻狂自许，都在为生计忙碌的时日中消磨成平庸与服从。

        不过，我没有工夫为自己处世心态的变化感慨，第二天还是路灯闪烁的夜色里，我已经一如工作日的作息，早早地踏上去地铁站的路。这一刻忽然想起冷朝阳还要找我谈话－－－“如果他没叫我，我要不要主动问？”想到这个问题，我纠结了足有两站地，终是在没有头绪中想着到时再说。

        8点前5分钟，是每周一早会的时间，在冷朝阳左边面颊残留了些青紫痕迹、但不妨碍他摆出肃穆的神情中，大家不约而同地屏息而立，只有曹伟赶在领导讲话前的最后一刻，跑进来时急促清晰的喘息声音显得异常另类。

        冷朝阳首先平静地表示傅颖身体出了些状况，也许春节前都要病休，希望大家能够很好地分担她不在而无法处理的业务。这一刻，我有些担心他会看向我，但冷朝阳的目光只送给了被我们围成一圈的空间。接着就是方鹏以略带倦意的表情指示我们说，2015年即将过去，柔部长催了一次年终总结了，今天所有人必须把初稿交上，然后处理好手头的事情，把2016的预算做出来，期限是周四的12月31日，元旦假期后，就是每个人2015年口头述职的部门预演，按照公司向董事会述职的排表，采购部是月中，所有人将代表部门向公司领导展现工作成绩，必须表现优异，没有其他。

        这种绝不允许失误的风格，被称为是三崎鸿运立身之本，刚进公司所接受的新人培训，就被如此教导，并且会告诫每个人不要为任何错漏找借口。而公司每年定制给办公室员工和车间管理干部的记事本扉页上，还会永远印着“失败源自懈怠放弃／成功必备精准要强”这一格言，据说那一行硬笔馆阁体出自总经理赵援朝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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